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孟浪》作者:杜辛      内容简介:   万字?短文,风骚脑缺攻x懵里懵懂受   《大逆不道》的衍生文 食用顺序是大逆孟浪         壹.   我没有名字,是个乞丐。   去年冬天这个地方下了一场薄雪,真的很薄,落到地上的不过须臾,就化成了一滩水。   跟我挤在一条破巷子里的老乞丐说,这是他在这里三十几年来,见过的第一场雪。   我不明白三十几年是个什么概念,我粗略地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我活了多少年了,老乞丐摸了摸我超出衣袖裤腿一截儿的、脏兮兮的手腕脚腕,两眼一翻,神棍一样的口气,“不过几月就长了这么多,你顶天了也就十六七岁罢。”   我点点头,其实没怎么听进去。   暮色渐起,破巷子前面那栋花里胡哨的楼就要开门做生意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看见那个男人。   前几天我跪在街边,老乞丐睡在一张破旧的竹席上,脸上蒙着一块发黄的白布,我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发了霉的木板,上面用煤灰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求钱葬父。   一上午没有得到几个铜板,我擦擦额头上的汗,从怀里掏出半个冷硬的馒头一点一点掰着吃,我不敢下嘴啃,因为我怕忍不住两口就吃完了。老乞丐悄悄地唤我,“嗳、嗳!给我老人家也吃一口!”   我表情悲痛地把他吹起来的白布盖好,弯腰地时候趁机小声说:“不给,要不是你睡着了还打呼,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讨够把你埋了的钱。”   老乞丐自知理亏,不再搭理我,我吃了两口就把馒头收了起来,这时,一个铜板被丢到豁了几个口子的碗里,我还没来得及磕头致谢,那枚孔方兄又叮当弹了起来,一路滚开。我连忙追赶,跪了半天的腿针刺一样的发麻,我在抓住它的同时,整个人朝前一扑,觉得我的牙可能保不住了,完蛋,莫不是以后只能像老乞丐一样用雨水泡着馒头吃。   可是我不但没有感觉到剧痛,反而觉得嘴啃在了一块柔软的布料上。   很快就有人把我双手架起拖了起来,我在午时炫目的烈日底下,看见了一张雍容闲雅的脸。   这是我和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他眼里有些惊诧,因为我方才啃了他的鞋。   他似是忍不住笑,伸手用折扇敲了一下我的额前,声音温润如夏夜凉风,“你就这么饿啊?”   我被夹着动弹不得,只觉得我的眼睛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撕不下来,他用折扇顶着下巴,全然不顾方才这个东西碰过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老实说,我已经十来天没洗澡了。   老乞丐说,我们这个行业,脏一些才有竞争力。   “楼主。”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雌雄难辨的人捏着嗓子叫了他一声,男人嗯了一声,弯腰从我啃过的那只靴子上抠下一块碧绿碧绿的玉递过来,“拿着吧。”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前有点发虚。   “拿了就快滚!”架着我的其中一人凶狠地说道,我有些无力地动了动手臂,你倒是放开我再开嗓啊壮士。   对面的男人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糟心地命令道,“放开他,蠢货。”   我被松开之后,他毫不介意地把玉块塞进我的手心里,“我走啦,好好把你父亲安葬。”   看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我突然才反应过来,我的脖子上还挂着要葬父的木牌,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些羞耻,这个人被我骗了啊。   纵使老乞丐每隔个把月就要“死一次”,被我们骗的人也不计其数,可是我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玉有些拿不住。   定了定心,我咬牙往回跑,这几个人脚程很快,我跑出了一条街才遥遥地看到了他们的背影,还没等我追上去,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拐进了一栋金光闪闪的三层木楼。   站在楼外,我被这栋楼毫不掩饰的财气逼得不敢上前,只能仰头看镶了金边的匾额。   我不太识字,但是我觉得这三个字我是认得的。   这个地方,看起来相当危险啊,不然它怎么会起名叫“猛狼楼”呢?         贰.   老乞丐说那所谓的“猛狼楼”其实不怎么凶险,却是个极大地是非之地。   我问他何为是非。   “是非是人心里的一杆秤,偏向哪边,哪边便是是,另一边自然就是非了。”他浑浊的眼睛里是我看不透的沉淀。   十几年浑噩的偷生,我自认为老天从未把他心里的那杆秤偏向我,我一直以来都被高高挑起在“非”的那一段,受尽风吹日晒和寒冬酷暑。   在遇到那个男人以前,我从未感觉到不公,世人嫌恶又或怜悯的目光无法撼动我一丝一毫,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才惊觉,如若身上不是肮脏的褴褛,而是随便一身整洁的布衣该多好,这样就不会脏了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睛。   我白日里不敢在楼前乞讨,只敢趁着夜色躲在楼旁的小巷子里,听楼里传来靡靡的乐音,有时从没关紧的窗缝里泄出来的粗喘娇吟就能让我面红耳赤,而第二次见面,正好就是在我把自己羞得缩在墙角,堵住耳朵的时候。   “哎。”感觉额头被点了一下,我迷茫地抬起头来就看到这个男人敞着衣领蹲在我面前,大片精干的胸膛被月光照得发亮,他散着一头如墨的黑发,眼角的情`欲还没有彻底退却,水漾漾地看着我。   我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突然鼻间一热。   又丢脸了。   正当我把头往膝盖里埋的时候,他抻着雪白的衣袖在我鼻子下面一抹,笑的坏坏的,“你这个小孩儿,怎么看男人也能兴奋成这样啊?”   “……”我用双手捂住脸,恨不得能原地消失,但是又有一丝舍不得,毕竟我在这儿偷偷摸摸躲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现在我看到了,而且看到的还不少。我埋了一会又偷偷抬头,打算再看一眼就跑。   他在我抬头的瞬间钳住我的下巴,手指一用力,迫使我的嘴巴张开,歪头打量了一会儿,“舌头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不说话是被人贩子割了去呢。”   我蠕动了一下嘟起来的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否婚娶,这些对我一个伶仃漂流的要饭的来说,没有意义。   他好像也不是非得想听我说话,手指在我发酸的脸颊上揉了揉便放开了我,然后做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举动。   “让让。”他伸手把我拨开一些,起身和我一起挤在这个狭窄的墙角,他的衣裤皆白,却毫不犹豫地坐在湿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砖墙,两腿一蜷一伸,坐得怡然自得。   我僵直着不敢动,能感觉到他紧挨在我身侧的温度,我心跳极快,感觉快要晕厥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悠悠地问我,又怕冷似的往我这边挤,“好冷啊。”   你冷就把衣服好,我都快热死了,不要过来啊……   他稍微侧过来挡住巷口的风,看到我摇头之后恍然道:“无名?”   我点点头。   “那我送你一个名字罢,我这衣衫不整的也没带值钱的物件儿。”他笑了笑,月光倾泻在俊逸的眉眼上,有些让人晃神。   然后他握着我的一只手,在我湿润的手心里缓慢划下笔画,“这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送给你。”   那句“已经不用了”像是一声挽留不得的低叹,掌心酥痒,他写完了抬起头来,语气亲昵的好似在呼唤一个故人,   “思迟。”         叁.   “思迟,把这个给楼主拿过去。”   其实我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名字,再加上午睡刚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好垂着一双手站在廊下,动作僵硬地转了转脖子。   睡了多年的干草铺,猛的一下子有床有枕的还真睡不好。   我的肩侧被推了一下,一个锦衣小公子在我身侧站定,怀里抱着一堆画卷,粉雕玉琢的一张脸上满是不耐烦,嘴巴里嘟囔,“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楼主瞎了哪只眼要带着你。”   “给我罢。”我没理会他的奚落,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卷轴。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就着我的点头和摇头硬是跟我聊了大半夜,他什么都说,我晕乎乎的也没记全,光记得他玩笑一般的语气,“要不要来我的楼里做个打杂的?起码不用风餐露宿,还能看很多美人儿。”   你美成这样就够我看的了,我泪眼朦胧的想,然后打着哈欠和他说了第一句话,“好啊。”   他笑了,眼角也有因困倦泛出的泪花,他慢慢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哎,早知道一开始就跟你说说有美人儿看了,给我这一通东拉西扯的。”   我靠着墙睡着了,醒来就是香气逼人的床帐,屏风后边的大木桶里的水还热着,桌上放着一套新衣服。   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偏房,正主是孟浪楼主,孟浪。   在知道这个地方其实是个卖肉的和他一个这么清风明月的人却冠了个这样的名字之间,令我有所不适的还是后者。   “这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送给你。”   “思迟。”   想起这两句话我就心尖发颤,如鲠在喉,我配不上这样的名字,似乎也配不上他。   想到这里,我又蔫了些许,进门的时候没有敲门和行礼,孟浪也才睡醒,见我进门手忙脚乱地双手抱胸,像个被登徒子非礼了的黄花大闺女,“啊!”   “……”我把卷轴都铺在桌子上,有两个还滚下来进了桌底,我爬进去捡,这阵日子我算是摸明白了,我的主子偶尔脑子不好使,好在金玉其外,败絮也没多少人见过就是了。   “吓死我了,小迟。”他鞋也不穿好,拖拉着走过来坐下,把我从桌子底下拎起来。   我拍拍卷轴上不存在的灰,站定道:“我没有。”   倒是我被你那一声惊叫吓着了,谢谢您给我醒瞌睡。   “我真的给吓着了,”他打开一副画卷,跟真的心有余悸似的碎碎念,“有一次,你没来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孩子,踹开门就往我身上扑,要不是我誓死不从,就被玷污了。”   我扫了一眼他依旧没拢好的衣领,从我站着的角度可以看到挺立的锁骨和小半胸膛,想告诉他那孩子估计是来求你玷污他的。   我帮着他把卷轴一一打开,又搬来架子挂好给他看,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摇头叹气道,“到底是人真的不好看还是画师收少了银钱,怎么都丑成这样了啊。”   画上的人有男有女,年龄都不过十五六岁,要我看,都是千里挑一、个顶个的好看了,莫不是那锦衣小童一语中的,我貌美如花的主子真的瞎了。   “来个人!”他有点不快地喊了一声,没多久就冲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我认得他们,初遇那天,把他的鞋从我嘴里解救出来的就是他们俩。   “楼主!又有没穿衣服的人闯进来了吗!”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问道。   孟浪上前一人赏了一脚,黑这一张脸,我还没来得及感叹他生气也这么好看的时候,就被他一把推了过去,   “告诉搜集秀童的人,要是长得比这个丑的通通都不要。”   我莫名其妙的被握着双肩,听他仍然不高兴地语气,“丑死我了,眼睛疼。”   我跟着两个大个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他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那个让你们去找的老人家有信儿了吗?”   一个大个恭敬道:“回禀楼主,还没有。”   他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下令,“再加一百人,城外方圆的破庙都找一遍。”然后又对我说,言语间掺了一点黏腻,“你也早点回来啊。”   我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蜂蜜,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走了。         肆.   寒风渐起,离我稀里糊涂入孟浪楼已经三月有余,这三个月里我看尽了卖儿卖女、逼良为娼的人间惨事,我看到许多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撇弃了天真烂漫,为了恩客腰间的钱袋把自己作践得不成人形。   我早晨起来的时候便觉得天冷了不少,给孟浪房中添置暖炉的时候我想起了老乞丐,这么久了仍是没找到他,不知是死了还是躲在哪个避风的角落里等死,今年没有我和别的乞丐打架争夺地盘,他怕是连一块可避风霜的屋顶都找不到。   “思迟,楼主找你。”还是那个锦衣小童,他冲到我面前,身上裹着的风扑在我脸上,夹杂着孟浪楼到处都是的甜腻香味,我点头表示知道了,盖上暖炉的盖子和他一起出门。   孟浪最近常呆在调教秀童的练场,我问过他秀童是什么,他解释道,   “楼主的继承人,一般都是舞象之年的男孩儿,女孩儿经不起打磨,相貌要佳,身段要好,接来后以欲蛊控之,到了老楼主退位的时候就由他们竞争楼主之位。”   “怎么争?”比谁长得漂亮吗?   孟浪冷笑,似乎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无知,“采苞,比一晚上破的身多少而定。”   我哦了一声,难免有点好奇,“你也是这么上位的吗?”   他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三年前孟浪楼遭遇大创,其他秀童都死了,我其实是资质最平的一个,但是那些老不死的宁滥勿缺,生怕孟浪楼一朝无主就永远翻不了身。”   我有点庆幸,“所以你没有……”我还没说完,就看到他一嘁,眼里晦暗不明,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继任的前夜,我被带进一个房间,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时满屋子的少男少女,他们和我一样衣不蔽体,身体上都有被蹂躏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死了。”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采完苞之后,他们都会死吗?”   “只有没成为楼主的秀童会视作威胁铲除,被采了苞的人会成为楼主的院里人,并不会有性命之忧,除非自己寻死。但是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连刀柄都是血的匕首,那日天亮之后,新主狠厉非常的事就传播了出去,孟浪楼得以在血雨飘摇中保全。”   我跟着小童走进练场的大门,抬头时对上了孟浪平静无澜的双眼,我想起那日对话结束时他跟我说,“我是孟浪楼从动荡过渡到稳定的工具,不管那事是不是我做的,我都活不长。”   这个自己咒自己的人,看到我之后脸上立马有了笑模样,招手道,“过来。”   我走过去,把臂弯里的大氅给他披上。   孟浪张开大氅把我包裹进去,毛绒里子被我用暖炉熏烤得温度恰好,而他在我耳旁的轻语却让我感觉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会尽全力保住你的。”   “思迟,你要替我活下去,不然都没人给我烧纸钱。”   我咬紧了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在体内横冲直撞的酸涩,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尝遍世间的喜怒哀乐,他就要死了,而我无能为力。   脑中的刺痛麻痹了我的全身,当我软乎乎的从他的臂弯里滑下之际,我听到他怒不可遏的质问,“你什么时候中的欲蛊?!”   欲蛊,依附宿主的情欲而生,不可动心,守住情关者可成大事,违者,受蛊虫噬咬血肉而死。   万幸的是,成为楼主的秀童不会再被欲蛊所缚,也不会为情所困。   我握不住他发抖的手,只能尽力对他笑一笑,想说,对不起,我可能也没办法给你烧纸钱了。你要是得空,趁你还活着多给我烧一点,我给你在地府买好住宅和丫鬟。   那日我去帮你选秀童,碰上了你口中的老不死的长老们,他们把我也当成了被选来的秀童,一并下了欲蛊,我痛得死去活来,醒来后跌跌撞撞地跑回你的院子里,正碰上了你撑着脑袋在石桌前打盹,你睡眼朦胧地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把你等饿了。   我看着桌上用碗扣起来的饭食,和你朝我伸过来的手,那一刻便觉得死而无憾了。         伍.   欲蛊发作时,会逐渐封住人的感官,最后保持着意识清醒,却是眼盲耳聋,口不能言,连触感都会消失,只留下痛感。   七情六欲被锁在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躯壳里,只能感受到万虫撕咬的痛苦。   我第一次发作之后醒来就看不见了,孟浪握着我的手往他脸上放,我摸到了扎手的胡渣。   “主子你长胡子了。”我说,他点了点头,声音带了点笑意,“反正你看不见。”   我想着我都快死了的人,也就有些口无遮拦起来,我在他脸上摩挲了两下,生涩地学着他平时笑起来的模样,“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他沉默不语,只是始终不肯放开我。   第二天醒来,我只感觉到万籁俱寂,我聋了。   孟浪抓住我惊慌的手,柔软的感觉在我额上碰了碰,待我安静下来,又开始用手一遍一遍描画着他的脸,明日大概就会失去触觉,我想记住他的脸。   他的唇动,可惜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不能得知他在说什么了。   第三天,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嗓子发干,我一遍一遍的说,思迟,名字还给你,我先走了。   我开始不分昼夜的昏睡,醒来也只是能在黑暗中一遍一遍回忆和他的相遇相识。   还没走到相知相爱,我就连他都感觉不到了。   他说世人皆认为他是非,恨不得诛之而后快,我却把他放在是的那一端,把一颗心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试图在即将到来的杀器面前,能替他挡一挡。   希望他死的时候没有我这么痛苦吧,快点来找我。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抽筋断骨之痛熬过去之后,我感觉到眉心有一点痛痒,像是被扎了一针,按理说我应该对外界毫无反应了才对,但是这一针过后,我感觉到了四肢有些麻痹。   据说欲蛊只有继承了楼主之位的人才会被解开,而且解药都是前一任楼主的心头血。   我挣扎着想起来,几个人联手制住了我的手脚,我能感觉到他们发力的手臂,触感回来了。   脖子上被重重地打了一下,我昏过去,不知道思迟去了哪里,抓住我的人手心都粗糙得不行,哪一个都不是他。   我没有再感到过锥心刺骨的疼痛,只是一直睁不开眼,有人断断续续在我耳边说话,我也能模糊地听个大概。   “他派出的人已经启程了。”   “是吗,那太好了。”   “其实我可以让他醒过来看看你。”   “算了,我舍不得让他看我去死。”   我憋得气血上头,奈何眼睛一直睁不开,我感到有人把我挣乱的头发抚顺,无奈地说道,“命姑娘,你把他扎成这样,我想亲一亲都不知道往哪儿下口。”   “那你拔掉一些,你拔哪儿他就从哪儿开始痛。”   “罢了罢了,我看看也行。”   我昏昏沉沉地想,你倒是容易知足,我宁愿痛也愿意让你亲亲的啊,混蛋。   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及笄的姑娘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她的指间还夹着几根银针,我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我自己浑身赤`裸,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那姑娘从椅子上滑下,自己醒了,见我半撑着坐起来,忙走过来拔针。   “你是谁?”我问她。   “我?不重要。”她随口回答道,拔针一点都不温柔,一抓一大把。   等她把针都拔了,拿过被子盖住我,往床边一坐,“记得你怎么了吗?”   我头昏脑涨地摇摇头,她脸上露出一点笑,似乎是很满意,“那你听好,你叫孟浪,是天下第一青楼孟浪楼的新楼主,你本来要死了,是我救了你,记住我长这样,以后我来逛窑子不能收我的钱。”   “你一个姑娘家逛什么窑子?”我莫名其妙。   “……管得着吗你。”她翻了个白眼,推开门走了。   屏风后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桌上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孩子进来,恭敬地叫我楼主。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好似在一个被风的角落里睡着了。   然后黄粱一梦,醒来发现我真的,发财了。         陆.   冷不丁地接手一家青楼,对我来说还是举步维艰的,在我又一次想跑出去逛逛的时候,那日进来房中的小童堵住了门口,面无表情道,“楼主,请您坐回去。”   “可是我屁股都坐麻了。”   “您屁股都坐麻了都没决定要把刑房里的那几个人怎么样,您还好意思往外跑。”   他一口一个您,可以说是非常恭敬了,可我就是觉得他在责备我。   我当楼主的第一天,就被要求处置几个我认都不认识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问了旁人,有两个五大三粗的人格外激动,朝我嚷嚷,“别问了!弄死就行!”   “……”我无言以对,只好让他们退下,冷静冷静。   “您决定好了吗?”小童从门边走过来,拿着一叠信封。   我扶额,觉得发财也没那么好,“至少告诉我他们必死的原因吧。”   “您的救命恩人就是他们害死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他把信封留在桌上,叹了口气。   我依然不明所以,拿过那一叠信开始看。   信里是几个丧心病狂的人,一夜之间杀光数十少男少女、甚至是他们家人的罪证,有几封信泛黄褶皱,像是存了很久。在字里行间全是他们在乱世中计划着一个疯狂的计划,下药,杀人,数十少男少女甚至他们的家人,全都因为他们的狼子野心命丧黄泉,然后这些罪孽都被推到了一个人的头上,直到他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又开始琢磨怎么粉饰太平,寻找新的傀儡。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捏着信纸的手在微微发抖,然后我拿起了最后一封信。   这封信看起来很新,像是近两天才写的,内容无头无尾,言少精准地告诉我怎么用这些证据,然后可以找谁帮忙。   我放下信,找遍了书房里所有写着字的纸张书籍字画,都没有发现相同的笔迹。   可是我对这上面每一个字都感觉到了熟悉。   小童说什么来着,救命恩人,我莫名觉得,这封信就是他写的。   可惜他已经死了。   我寻着信中最后的地址找过去,意外地见到一个故人。   老乞丐吃着烧鸡,看到我进门的那一刻连酒杯都拿不住。   “你怎么在这儿?”我让其他人在门外等着,走过去和他一起吃,老东西伙食挺好,一阵不见养得油光水滑的,一个乞丐胖成这样,丢不丢人。   老乞丐还呐呐的,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孟浪呢?”   “我不知道你叫谁,但是听他们说,现在我是孟浪。”   他沉默了一会,重重地放下酒杯,一脸悲从中来地抢过我刚揪下来的鸡腿。   “……”   等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抹嘴,“我是当年唯一一个反对他们的计划的人。”   我静静地坐着,等着他把所有零碎的东西连成一条线。   “当年朝廷派出凤骥军绞杀反叛,那个时候的孟浪脑子犯蠢,给本来就是众矢之的的孟浪楼带了了无妄之灾。我是想干脆就这样收势,那么多个天下第一,做什么非要争一个第一青楼呢。谁知道那群疯子想把一切阻挡计划的人杀人灭口,我就逃了。”   我点头,怪不得装个死都那么业余,感情是比我还要晚入行。   “你看到了那些书信把,那都是我逃的时候带走的,谁知才交给……你就出事了,反正这个仇你来报也行,我不敢说我自己是个好人,但是那些人,必须死。”   “我不放心当年那个孩子,本想带着他一起走,只是没来得及,那日你和他初见,我和他就相互认出来了。”   “我和谁?”我听到这里,又开始一头雾水,好像自始至终,都缺了一个关键的人。   老乞丐有一丝说漏了嘴的惊慌,随之强行镇定道,“你别管,是不是有一封信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跟着做就行了。”   我离开的时候,问了他以后的去向,看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孟浪楼。   “我就不跟你回去了,主要是年纪大了,在那么个地方,老人家我力不从心,怕被气死。”   “……”   我照着信上说的,将那些书信证据由信鸽带给了一个位于北方的无名府,七天之后,一辆华盖马车停在了孟浪楼前。   我出去迎接,看到车上跳下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他冷着一张脸,有些短的马尾在脑后摇摆。   “十二,扶为师下马车。”车厢里传出来一个悠闲至极的声音,让人心生好奇。   那个少年先是朝我一礼,有些抱歉地道,“家师有病,还请孟楼主多担待。”   “哪里哪里,是我麻烦你们了。”   那少年好像也是客气一下,等我直起身子的时候,他已经转身从马车里抚出一个人来了。   此人仙气飘飘地跳下地,完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孟楼主好,在下贺罂。”         柒.   我招待他们进了客房,贺罂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抱怨道,“热死为师了。”   “热你就放开我,我要去打水洗澡。”十二有些别扭地挣开他的手,眼神飞快地朝我看了一眼,我识相地转过头,不去看他们俩的拉拉扯扯。   看着怪难受的。   “咳,孟楼主。”我转过头去,看到贺罂已经落座,十二站在他身后。   我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贺罂慢条斯理地喝茶,悠悠道,“十二。”   “是。”十二上前一步,拱手弯腰朝我行了一个很正式的礼,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说道,“孟楼主,十二错杀前楼主,实在抱歉。”   “嗯?”我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贺罂拍拍他的背,“好了,起来。”   十二没理他,贺罂递给我一个眼神,我忙托起他的手臂,“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我道什么歉,但是起来吧,相信你一定有苦衷。”   “孟楼主,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十二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忍,似悲似悯。   我摇摇头,莫名有些丧气,“我真的不记得了。”   “好了。”贺罂出声打断我们莫名其妙的对话,“楼主请坐,我们来合计一下接下来的事。”   我回过神来,想起了他们来的目的。   “此事牵涉到朝廷,我不便多说,总之,我们是来杀人的。”贺罂喝完了一杯茶,十二又给他添上。   我点点头,把刑房的钥匙交给他们,“有劳。”   贺罂朝十二扬了扬下巴,“去吧,好好的回来。”十二应了一声,拿了钥匙走了,室内一片静谧。   “孟楼主,虽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也有错,所以能否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贺罂放下了茶碗,第一次露出了正经神色。   我心突然猛跳了起来,“什么?”   贺罂朝我安抚地一笑,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语速轻缓,“前楼主,思迟,曾与我做过一个交易。”   “那时误会为解,很多人想让他死,包括那位。”贺罂伸出一指向上,我了然,那位。   “正好你彼时身陷囹圄,思迟便先一步提出以命换命,求毒医命绝绝出山救你。”   “事实确实令人震惊,但是想到大错铸成,我们十二实在是不心安,所以来的路上,我们先去了思迟的墓前祭拜,但是发现墓土被人松动过。”   “十二说,他动手时心神不定,离致命之处可能偏了寸许,但是他也不确定。”   我听得心惊肉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令徒……为何会失手?”   “因为一句话,”贺罂神秘地笑了一下,“思迟说,他要救的人,是心上人。”   他递过倒出来的药丸,“你要是信我,吃了这个就能想起往事。”   我看着掌心里小小的红色药丸,有些失神。   从我醒来我就是迷茫的,记忆被封存了一块,不管我怎么样都觉得难受,我拿出怀里的那封信,寥寥的几句话让我心生酸意,这是我不记得的那个人,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十二静悄悄地回来了,除了周身的淡淡血腥味,连手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离开前,十二不放心地对我说了一句,“孟楼主,十二斗胆请您去翻一翻前楼主的墓,墓土被人松动过,要是有盗墓贼对死者不敬,还是得尽快补救才是。”   我点头应下,贺罂揽住他的肩膀,柔声劝道:“别内疚了,错不在你。”   等他们走后,我吞下了贺罂给我的药。   那晚的睡梦里,我想起了所有的事。   我为了一个铜钱啃了他的鞋,被他抓住我偷窥,被赠了一个名字,过了几个月说是打杂实则小少爷的日子,每时每刻的情动,终于催发了我体内的蛊毒,我失去了五感,在回忆中痛不欲生,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看看也好。”然后是贺罂那句似叹的笑语,“他要救的人,是心上人。”   这个混蛋,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我醒来的时候满脸的泪水,我发现我就住在他的房里。   小童走进来,看着我一愣,“楼主,您不舒服吗?”   我腾地从床上弹起来,一边跑一边说,“找两个人跟我来!”   贺罂说,十二没有下死手,墓被人动过。   我怀着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挥舞着铲子挖坟。   那两个大汉一言不发地陪我做这等缺德事,不到一个时辰,棺材就露了出来。   “打开。”我嗓子发干,掌心的血泡很痛。   沉重的棺盖被缓缓推开,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一来怕愿望落空,二来怕真的看见他躺在里边。   一声怒吼把我吓得没站稳,差点一头栽进棺材里。   “他娘的楼主呢?!”   我赶紧把眼睛睁开,棺材里空空如也。   一颗心落了下来,我突然一下就平静了。   我扛起铲子,又把坟好好的填上了,然后往墓碑上蹭了蹭脚底的泥巴,悠哉悠哉地回去了。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我逐渐对孟浪楼的生意了解之后,准备给它换个名字。   起码不要这么直白的,太不矜持了。   老乞丐留下一堆鸡骨头之后人去楼空,我也懒得找他,楼里又来了好多漂亮姑娘,能看不能……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我也没让人去找过思迟,他的小半辈子被当成傀儡操纵,估计也不想回来这里了吧。   就算他的心上人每天被一堆衣不蔽体的孩子踹门猛扑,每天想她想得睡不着觉。   这个人的良心怕是替他去死了。   那天我正在街上闲逛,看到乞丐就塞钱,现在孟浪楼的名声在这一片都快被我扭转了,说新楼主是个活菩萨。   然后叮当一声,有个铜钱滚在我的脚下,我还没弯腰去捡就眼前一黑,被一个人沉沉地撞倒在地。   “楼主!”两声惊呼过后,我被大汉们挖了出来,眼冒金星。   我两腿被撞得发软,被他们架着,头晕眼花得努力看清眼前这个人。   几步远的破草席上,一个老乞丐睡得把脸上的白布都吹起来了。   我甩了甩头,突然觉得鼻子酸涩,“你就这么饿啊?”   “是啊,小公子长得秀色可餐,把在下看饿了。”笑吟吟的声音传来,我看不清他,眼睛里都是水光。   “……你,有没有名字啊?不准说有。”   “真巧,没有。”   “那我送你一个吧,我曾经用过的,现在不用了。”   “好。”   “思迟。”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